训野法则[破镜重圆] 第29(2/2)
训野法则[破镜重圆]训野法则[破镜重圆] 第29:
“小满今天在幼儿园有没有遇到不开心的事情?”
方小满在她身边蹦跶,笑问:“妈妈,你怎么不问我遇到了哪些开心的事情?下午茶时间发的小点心好好吃,我超开心。”
“行,我在网上找找,再另外给你准备一大包。”
“嗯!是圆圆的,焦香酥脆的曲奇饼干,一块大概这么大,有好多巧克力碎碎。”方小满手舞足蹈地比划,在笑容之外,悄悄地打量方盈的脸色。
大人的焦虑情绪会带动小孩子的心情。
方小满又是属于人小鬼大的类型,见方盈过于在意她的“不开心”,留了个心眼子,刻意避开了生活中那些会与快乐混杂在一块的烦恼。
她的烦恼还是有一点,只不过会反过来担心方盈会更不开心,便没有说。今天她的同桌一刻不停地跟她炫耀新买的玩具还有高配置的电子手表就很烦,叽叽喳喳个不停,她一点儿也不想听,也没有羡慕,还有坐在她后面的同学,经常追问她为什么每天只有妈妈来接从来没有看到爸爸,这类话题方盈知道了,肯定会更难受。
方小满没有太把这些细碎的琐事往心里去,她一般说出来的事情就能翻篇了,只是,她不敢赌会让方盈心情不好的概率,单纯地报喜不报忧让她的步伐也开始变得沉重。
方盈大概能感觉到自己出了一些问题。
以前做饭,基本是凑合过来的,方小满从不挑食,做什么吃什么,很是省心,而现在在家里的每一顿晚餐,方盈从备菜开始便会纠结口味会不会让方小满满意,刷着幼儿园公众号上反馈的每日餐饮,方盈自惭形秽,端着盘盘盏盏,只觉拿不出手,后悔没有拿出时间锻炼厨艺,甚至会纠结“做饭没有幼儿园好吃的话女儿会不会变得不喜欢妈妈”这类旁人听起来天方夜谭的东西。
早早地让方小满洗漱睡觉后,接下来的整个晚上是方盈的创作时间,当捏着画笔呆滞了很久都涂抹不出想要的色彩之后,迸发的愧疚快把方盈压垮。
她让方小满缺失了双亲一半的爱。
并且没有能力拿很多的钱填补上这份空缺。
不想在家里流泪,于是方盈约了按小时收费的阿姨陪伴方小满,出去散步透透气,好好想想未来的发展。
夜空中没有挂上一颗星星,月亮水汪汪的,倒是好看,方盈步履沉重,一路溜达到了陶然亭公园,赶着关闭的时间踏入其中,踩着灰败的心情一步一步踏上罗锅桥,绕着湖水晃荡,像一个早该远离凡尘的孤魂。
锻炼健身的大爷还在勤奋地甩着空竹,噼噼啪啪,方盈驻足发了会儿呆,想到她自己到了这个年岁的样子,到那时,方小满已经长大了,会是一只展翅的小鸟飞往更大的世界,她呢,会不会成为孤寡空巢的一个老太太呢。
本科时期,一旦碰到灵感枯竭的状况,方盈会暂时放过自己,来陶然亭公园透气放空,把脑子里的东西清理出去,过一会儿就好了。时过境迁,多了卸不下去的负担,方盈木然走了一会儿,没找回轻松和自由,树影婆娑,细碎地晃啊晃,她踩着影子前行,乱糟糟地回想,她当初是为什么一不开心就喜欢往陶然亭公园跑来着?
嗷,好像是因为,离池野训练的地方比较近……经常她散散步,池野那边就结束了,距离近,一脚油门就能到,然后两个人能开开心心地牵手一块儿吃个宵夜,经常一个对视就会亲上,接着,在爱人的怀抱和美食的陪伴下,扫空所有疲惫。
公园闭馆,行人渐稀,万籁俱寂中方盈终于能够诚实地面对自己,她好像搞砸了很多的事情,还弄丢了爱人。
街边小吃店熟悉的香气还在,曾经方盈咬了一口热乎乎的炸糕,担心碳水炸弹会发胖,忍着馋把剩下的点心全塞进池野嘴里,忧心忡忡:“希望这家店可以开久一点,不要倒闭啊,这样等我们老了,还可以手牵手一块回忆年轻时候的甜蜜。”
池野抱怨着问她,难道他大晚上吃这些就不怕长胖了吗,然后不浪费食物,努力嚼嚼嚼,点头答应,大鸟依人,说等到一百岁也要一起走过这条街。
这块地方有地铁口有景点,生意很好,店面红火。
只是没有他们了。
方盈脸上的泪痕一道一道蜿蜒。
脸颊被眼泪占领的时候,街角一行站着买梅花糕的年轻人似乎闻到了酸涩的味道,其中一个顶着鸡窝头犹为帅气挺拔的人跟朋友和店家说说笑笑,忽而察觉了什么,往方盈的方向看去,然后惊得连食品袋都没拿,直奔过来。
“盈盈!”
披星戴月地过来,一如从前。
池野的赤子之心似乎永远不会改变。
方盈仿佛看到了十八岁的池野下了训在朝她狂奔而来。
她无力抵挡,疲惫感在此刻压过了强撑的倔强,她看清了池野惊喜的表情和毫不犹豫的飞驰,头发是乱的,前额的几撮头发翘起的弧度很诡异,大概是他洗完头后懒得吹,随手抓了几把自然风干的后果。
眼睛是和从前不同的,成熟深邃,雀跃的光点藏在里面,稳重几乎是实质化的,一点一点蔓延出来勾着人。
他好像张开了怀抱。
在这么脆弱的时候,方盈根据肌肉记忆,身体前倾,脑袋严丝合缝地嵌到了池野的肩颈上。
池野只僵了一瞬,然后接住了她,在她耳边小声地问:“怎么了?怎么哭了呢?”
其他池野的队友站在路口望了过来,方盈朝那边看,随即收回了脑袋,用手背迅速地抹了一把眼泪:“没事,就是心情不太好。”
她不好意思地躲避旁人的目光,巨大的温暖是有引力的,她挪不开,头只是移了一点位置,最后认命似的撞在了池野的胸膛上,他心脏“咚咚”的,躯体是一堵比从前更宽厚更能遮风挡雨的墙,如果他们一直在一起会怎么样呢?
池野听到了那么浓重的哭腔,稍微扭头跟队友们打招呼:“你们先回去吧,不用等我。”接着粗粝的手掌慌乱地在裤子口袋找到了用了半包的面纸巾,想亲自动手,又怕过界,示意让方盈自己擦。
泪水开了个口子,很难马上止住,方盈擦了两下,没见眼泪衰竭的趋势,干脆把纸巾盖在眼睛上,仰着头,用物理手段控制。
同时盖住了半张脸,露出一截精致小巧的下巴,水喝得不多,嘴唇有些干燥起皮。
池野的指腹按上了她的唇瓣,语气笃定:“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方盈不爱喝水,喜欢在画架前一坐就是大半天,不想喝水上厕所打断思路和节奏,久坐也伤腰,池野变着花样督促她喝水,每隔一段时间站起来走两步,为此,哄方盈喝水的杯子都买了一溜排,最好用的是一个小黄鸭的卡通吸管杯,后来没事干方盈就喜欢拿着吸两口。
他了解她就如同了解自己掌心的纹路。
方盈摇摇欲坠地往前栽,池野先是用胸口接住,再小心地张开了臂膀,环绕起了一个并不紧密的圈。
知道池野的队友们肯定在悄悄地看,那边一大半的人都认识她,方盈耳垂发烫,难过与害羞混淆,把自己缩得更窄小,确保能被池野遮挡严实,不让这一刻的窘迫脆弱被其他人围观,她嗫嚅说:
“我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间,有点难过,有点想我们。”
不是故意要柔弱的。
那么多年一个人都咬牙过来了。
只是这是一座满是相爱痕迹的城市,她身体里被封印的爱意不受控制苏醒,到处是他的气息,于无声中侵蚀。每一天,在北京,想起池野的频率,比在国外一年还要多,已经做不到把他抛诸脑后了。女儿日渐长大,她害怕她会亏欠孩子很多,害怕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需要他吗?也许是需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