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 第122(2/2)
眠春山眠春山 第122:
但今年出了个童学,能帮着整天看顾娃,晌午能在这睡,还包一顿饭食,有那么几家就动了心思,专程抱着挑剔的心思过来。
先是瞅有守门的,再瞧那小道左边的草亭子,嘿,下头还有个砖砌的大沙池。
“这玩意做啥的?叫娃扑腾扑腾进沙里游是不,”二牛蹲在那沙坑边上,呲着牙乐呢。
三德叔叼着烟大摇大摆走过来,“你个山毛子,懂个啥,这给娃玩嘞,撬沙子你懂不,抓一把呼哧往上叠。”
他从边上筐里摸出徐祯给做的几套,小桶和小铲子,那么大个人蹲在那给大伙示范,咋玩沙子嘞。
可叫大伙拍着大腿一阵笑。
今天也就是娃被拘着没过来,不然见了这沙子可不得玩疯了,平日里也是搁黄土地上打滚的人。
“沙有啥好玩的,你们倒是来瞅这玩意阿,”大牛嚷道,他指的是占了一大块地方的滑滑梯套组。
侧边能爬上去滑梯,到达尖顶的小屋,转过圆圆的滚筒,再横着爬过一架木梯,对面是结实的网绳,小娃拽着网绳从木板桥上走过去,抵达另一座尖顶小屋,从长长的滑滑梯拐弯滑下来。
到新的区域尽情玩耍,除了滑滑梯套组以外,当然还有跷跷板、荡秋千以及其他在大人眼里很幼稚的东西。
不过这还是震慑住他们了,以至于进了中间那一连排的房子,有好多间空着没动。最左边的房间开了门也没人进去,那屋子地板明显漆了桐油,窗户又开得极大,照得屋里透亮的。
有好多张木床,不像各家的土炕那般,李二婶子将头往里探去,细细瞅着那床,嘟囔几声道:“给娃睡的,可真好啊。”
“可不是,你瞅这地,锃光瓦亮的,娃就算搁这地上睡,身上也不会挏得黑脏,”陈婆子也叹道,弄得那样好,只专给娃的,啧。
一群人过了这屋,又往那边上紧挨着的小间瞅去,嚯了声,啥玩意,还给做了茅坑。
当然那跟各家的茅坑旱厕是半点边不沾,蹲厕完全直通底下的,边上铺了砖,虽说土黄土黄的,可瞧着安静,水搁边上,一倒哪怕是夏天也没啥味吧。
这真把婆子们给惊着了,更别提来瞅的那群汉子,一个个直呼疯了,连肥也不要了。
有这波冲击后,进了最大的房间也没那么惊奇了,四面大窗,圆溜溜的桌子,小小靠背凳,一排排的柜子,里头放了好些的东西,真叫人哑口无言。
还有干净的灶房,直把人给瞧得脑子晕乎乎的。
土长过来时,瞅见大伙局促的模样,她环顾一圈说:“你们真能耐啊,自个儿跑来瞧了,娃呢?娃去哪了?这是童学,不是把式学堂,看够了就出去,把娃给俺领过来。”
“白天不来这读,咋的下晌后还不能来玩是不,去去去,都去把自家娃叫来。”
她发了话,那原本撅着屁股挖沙子的,蹲那瞅木头桩子,要不还跃跃欲试想着上去走两把的汉子全起身往外走。
在里边瞅那灶房课舍的妇人也出来,好些笑着说这地整得多敞亮,多好哩,自家娃来玩都是糟蹋东西。
“给娃玩的,有啥糟蹋不糟蹋的,”土长堵了她们一嘴,“你们要是搁小的时候,指不定比他们还要淘上几分。”
大伙轰得笑开,三三两两结伴往外走去,眼下天还早着哩,娃说不准还窝在床上。
倒是蔓蔓早早醒了,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吭哧吭哧自己从床上爬下来。
她张着两只手臂,费劲穿上花花的半袖衫子,再给自己套上宽腿的蓝裤子,她使劲扯了扯。
跑到灶房里要姜青禾给她梳头发,她举起两根手指说:“要系两根辫子。”
姜青禾依她,今天暂时把铺子托给师姨照看,也能腾出手来带蔓蔓去看童学。
蔓蔓昨天已经高兴一晚上了,早上还是掩饰不住,她跟小草碰头时,两人还抱着又蹦又跳。
宋大花今天也空出来,一手拽一个,她铁定要把这两个给送进去不成。
这些天她不着家,王贵也忙,两个娃没人管,到处跑着玩,二妞子头上磕了起个大包,虎子则脸上破了个口子,背上又给刮出好几道深深的血痕。
可把宋大花气的,还和王贵对骂了一场,今儿个不去外头都得把这两个皮猴子送进去。
等到了童学外,大人早管不着了,那里是孩子的世界,洋溢着喧闹欢快的叫声。
蔓蔓站在大门口,她哇了一声,大门上有好些彩色的花哎,她伸手摸了摸。
她小脚站着没动,先将脑袋伸了进去,啊呀,有一座小房子,黄黄的房子,上头有铃铛,里头还有个胖叔叔。
在大人瞧来,那就是座低矮的板屋,可小娃觉得有意思啊,有很多小娃跑去趴在板屋的窗前,还钻进屋里,大笑着跑来跑去。
只有蔓蔓盯着那个铃铛,她想,风来了,铃铛知道了,摇起来大胖子叔叔就能解闷了。
她眨巴着眼睛,瞧了会儿,小草跑过来牵她的手,声音跟飞在空里时打着颤,“蔓蔓,俺们去玩。”
她们踩进了小道边的草里,毛茸茸的细草挠着蔓蔓的腿肚子,她忍不住嘻嘻笑了起来。
又瞧见草里头还有木头小路,她踮起脚踩在上面,到达滑滑梯,小草爬在前头,她双手紧紧抓着梯子往上爬。
到尖顶屋子时,她和小草还有其他两个女娃,齐齐哇了声。
原来那尖顶上的镂空,光照进来时,会在底部映出光的图案。
蔓蔓蹲下来捧着脸说:“是叶子,好多好多光长出来的叶子阿。”
这些叶子有各式各样的形状,在光照下会拉长扭曲,可不妨碍她们盯着看了又看。
在这座小小的尖顶过道上,在黄土地的孩子贫瘠的童年里,那光束就从这些小小的叶子里钻了进来,照在地上,却也一点点晃到他们身上。
他们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的快乐,在只生着短绒的草地上打滚,一个个相继爬上梯子,停下来跟蔓蔓一起欣赏那束光。
又蹭得爬过筒壁,溜过横着的梯子,大笑着摇摇晃晃穿过木桥,再呲溜地从滑滑梯上飞跃下来,扑进草坪里。
每一个孩子都是这般,他们滑下来都会深深地拥抱草地,将头转过来,再望会儿天,确定所有存在的东西都是真的。